商业健康险：过去三年向好

风云变幻：疫情与一季度业绩

积极抗疫：表面的温情

折叠空间：美国医疗保险

纠结担当：谁来付费？！

在新冠病毒高传染性、暂无特效药的背景下，中国抗疫成功有两条至关重要的经验：全民隔离，与新冠肺炎免费治疗。免费治疗很重要，可以让那些囊中羞涩的人群不必因考虑医疗费用而讳疾忌医，从而在社会心理上、财务动机上不会有患者主动逃避就诊。

美国以上两条做得都不好。隔离涉及比较复杂的社会制度、居行环境及文化等因素，非本文主题，不讨论，我们重点看看美国是如何处理新冠肺炎医疗支付的。

在疫情爆发的早期，病毒检测非常重要：病毒检测有助于对感染者进行隔离，阻断病毒的传播。

但美国病毒检测能力最初不足（美国最初在病毒检测技术和产品方面犯过重大失误，有兴趣的读者可查阅美国相关专题报道，本文不再赘述）且比较贵（有报道称最初私人检测需要3000美元），检测不是简单可得、检测费用又让很多没有存款的美国人望而却步，耽搁了早期大规模测试筛查，贻误了控制疫情的最佳时机。

美国政府由精英组建，其实很早就意识到这是抗疫关键措施。

在疫情还相对早期的3月4日，其时美国累计确诊只有125例，美国副总统彭斯已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美国抗疫重要制度安排：商业健康险及政府医保，都会为新冠病毒检测付费！但当有人问及“无医保人群”检测是否免费时，彭斯没有回应！

（彭斯3月4日新闻发布会及网友评论）

商业健康险公司对此渐次做出回应，但步调并不一致。先是信诺，然后安森，继而CVS（安泰），宣布将为其会员提供全免费的新冠病毒检测，会员不必另付任何其他费用。

这突破了其常规就诊政策和流程，一般而言，会员是需要个人也承担一定比例费用的。健康险同业公会AHIP也就此发声。这些回应说明并不是每一家健康险公司在最开始就同意让会员全免费检测。另外，这当然也没有解决非会员、无医保人员的检测问题。

应该是经过政府协调和整体协商，所有健康险公司最终达成一致，3月10日，彭斯在白宫会见健康险公司高管后宣布：所有健康险公司都会免除检测费用个人自付部分，且将新冠肺炎“治疗”费用纳入报销范畴！在安排好“检测”费用承担后，终于谈到了“治疗”费用安排。此时，美国新冠肺炎确诊患者达到717人。

（特朗普和彭斯会见健康险公司高管）

3月18日，美国国会通过了《家庭首次冠状病毒应对法》，该法涵盖了未来的测试费用免费，这才算最终解决了新冠病毒检测费用承担问题。但《家庭首次冠状病毒应对法》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解决治疗费用。这一日，美国新冠肺炎确诊患者达到9,345人。

此时，疫情已经被认定为“全球大流行”，抗疫重点应从早期的遏制扩散转为减轻疾病的负担，相对于检测，治疗变得更加重要。根据《时代周刊》报道，美国早期一位叫妮·阿斯基尼（Danni Askini）病人COVID-19治疗总费用，高达$ 34,927.43美元。这是一般美国个人难以承担的治疗费用。

关于治疗费用的具体承担，虽然彭斯作为国家领导把大话和好话说在前面，具体怎么做，还得各个公司自己来。

至3月25日，媒体报道CVS（安泰）拟全额承担会员新冠肺炎及并发症治疗费用，不再需要会员任何自付，并豁免部分疫情严重地区提前申请新冠肺炎住院的要求。CVS这种全额承担会员治疗费用的做法，应该是美国健康险公司中的第一个。

继CVS之后，至3月底，信诺、哈门那及安森也承诺为会员全额承担新冠肺炎治疗费用，不需会员自付。其他健康险公司未见相关报道，很大可能应该是没有跟进此政策，或没有全部跟进此政策。至3月底，美国累计确诊新冠肺炎患者已有184,183人。

从以上信息我们可以了解到，美国疫情爆发过程中关于抗疫费用承担，经过政府与商业机构反复磋商，以及国会立法，最终解决了检测费用承担问题；但治疗费用承担问题，在其整体纳入报销范畴的大帽子下，每家健康险公司具体做法并不同。

而更重要的是，那些没有商业保险和政府医保的人，其治疗费用应该只能个人支付和承担！

时代周刊就此评论认为，随着COVID-19 席卷全美，许多美国人因可能面临庞大的治疗费用，将试图通过避免进行测试和治疗来预防这些费用，从而从社会整体角度，进一步加剧疫情！这，其实是美国的老问题。

曾有人就富人可先行检测质问特朗普，特朗普回答：Perhaps that’s been the story of life!

也许，这就是美国社会的真实：因贫富差距和国内意识形态导致的基本医疗保障不充分和不完全。

正是因为这种真实，各种利益的纠结，贫富悬殊导致的医疗和社会资源并不能从全民抗疫角度进行最合理的分配，导致全美社会面对新冠病毒这个强大的敌人时，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有些各自为战，有防护好的地方和人群，比如富人和有保险覆盖的人，也有防护差、得病率高、死亡率高、缺少医保的人群。

根据德国之声报道，来自几个美国城市的数据清楚地表明：非洲裔美国人的新冠疫情发病率远高于平均水平，死亡率也比白人高出很多。

健康险与政治：撕裂的纠结

美国社会医保问题，由来已久，是美国人关注的重要话题，是老大难问题，也是美国总统竞选核心议题之一。这个话题不仅涉及民生，也会上升到意识形态层面，在美国引发“姓社姓资”的争论。

远的不说，奥巴马时代，奥巴马任内极力推进并最终通过、奥巴马个人认为是其最重要政治遗产的是：奥巴马医改（ObamaCare）！奥巴马医改想解决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我们前文提到的美国有很多人没有医保的问题（在奥巴马医改前约4600多万美国人没有医保）。

与奥巴马唱对台戏的特朗普上台后，非常想推翻奥巴马医改！但奥巴马医改方案符合很多人利益需求和想法，特朗普并没有如愿将其推翻，只是不断搞些小动作。

2020年又是大选年，与往常一样，医保问题也是核心话题。民主党热门候选人桑德斯提出“MEDICARE FOR ALL”的竞选口号，非常受欢迎。特朗普对此很不赞成，在年初国会咨文里给桑德斯的主张贴上“社会主义”的标签，认为会毁掉美国医保。

桑德斯比较激进的医保改革主张让商业健康险公司和华尔街也很紧张，桑德斯一旦当选并按承诺推行医保制度改革，商业健康险公司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而同为民主党候选人的拜登，其医保主张相对温和。这是为什么在3月份拜登党内胜出、4月份桑德斯最终退选并选择支持拜登参选的时候，健康险公司股价应声而涨的原因。

就在本周，4月27日，美国最高法院一纸判决，又将奥巴马政府与特朗普政府、白宫与国会及法院、联邦政府与健康险公司间关于健康险及奥巴马医改的博弈，拉到聚光灯下。

这一诉讼案起源于奥巴马医改。2010年通过的奥巴马医改法案，为了鼓励健康险公司向没有保险的个人提供保险产品和服务，在法律中规定若健康险公司因该等业务受损，由联邦政府给予补偿。

在一批健康险公司根据奥巴马医改和联邦政府指引进入此保险领域，并在2014-2016年间发生业务亏损需要政府补偿时，美国政府翻天了：2015年，美国共和党掌控国会参众两院；2016年，川普当选，并于2017年就职。

在这种背景下，美国国会通过法案禁止联邦政府用“一般资金/general funds”支付受损的健康险公司，这些健康险公司因此向法院提起集体诉讼。本周，美国最高院九位大法官投票，以8:1推翻了下级法院判决，认为美国联邦政府应执行奥巴马医改法案，向受损健康险公司补偿120亿美元！

上述案例充分说明了美国国内关于医疗保险的分裂和纠结。三权分立制度下，白宫、国会、法院，都卷到影响民众基本医保制度安排的纷争中。而这一案例还只是针对联邦政府的付款义务，并不涉及奥巴马医改法案本身。

自奥巴马法案通过后，其就是美国党争焦点和最高院常客，之前已至少两进最高院。目前，美国最高院还有一桩待议奥巴马医改案：特朗普支持的共和党掌控州政府，就奥巴马医改法案，对决以加州和纽约州为代表、20家民主党掌控并支持奥巴马医改方案的州。

此案件今年10月份首次开庭，在美国大选最终投票前夕，或许对大选也有一定影响。这一案件，更将美国政府间关于医疗保险的巨大撕裂，展现在美国和全世界面前。美国南北战争后，除了奥巴马医改案，好像还没有听说美国有这么多的州政府联手和另外的州政府进行对垒和对决的情形。

车辆高速行驶过程中，两个司机互相抢夺方向盘，非常危险。主观和客观，为了安全，这辆车不能再高速行驶，只能降速前进。

若这是一艘船，则有在水中打转、四分五裂甚至沉船的风险。这次疫情又触发美国最强大的加州闹独立，是美国南北战争后再次有州想独立和离开联邦，这也是美国社会政治对立和分裂的另一证明。

在社会制度层面，与中国“一张蓝图绘到底”不同，两党制下的美国，行政机构和立法机构定期换届，每换新人，会换施政主张，在医保制度等关系国计民生基础制度安排层面，也会不时做重大调整。

后任接手，往往在有些方面会抹杀前任、重绘蓝图，导致前任努力成一江春水。这样的制度体系下，不能说特朗普抱怨从前任政府手里接过来的是烂摊子，是完全的谎言。

在中国政府努力将国家行政体系打造成高铁的时候，美国社会定期的利益集团博弈，导致国家发展在很多方向上摇摆，不能形成聚力，如这次抗疫过程中所展现的那样。

至此，我们理解，美国这次抗疫失败，至少目前看如此，是有深刻的自身社会和政治原因的。当然，再加上一个自负、不善团结、喜欢同世界战斗的总统，就更难做出高效的抗疫组织安排了。

由于本次抗疫失败深层原因是基于美国社会制度的撕裂和利益阶层的对立，白宫当局既不想否定自己、也无法否定美国的根本社会制度，可以理解，焦灼的、自2017年以来一直在内外战斗的白宫，会把往外甩锅、对外转嫁矛盾，当作是相对合适的缓和国内压力、促进国内团结、改善大选局面的手段。

展望与反思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其实有不测之忧。

特朗普治下的美国，过去三年经济繁荣，股市迭创新高，特朗普本来今年连任没有挑战，不成想天降大疫，美帝一地鸡毛。其实，仔细想来，美国今日抗疫悲局，并非偶然，而是植根于美国社会和政府各种弊端的综合表现。

通过本文前述以健康险为切入点的综合总结分析，在没有特效药、也没有全社会层面做出有效抗疫组织安排的情况下，我们理解美国本次疫情短期内不会根本好转。

即便短期内因气温等原因，如特朗普所愿，疫情神奇地消失，也存在福奇所预言二次回归的可能风险。一旦疫情二次发作，美国社会在根本制度体系没有改变的情况下，全社会角度依然难以组织有效的抗疫安排，至少没有医保的人群和有医保的人群行为轨迹会不一样，恐怕依然会有艰难的局面出现。

好在这次新冠肺炎死亡率还不算高。若发生高传染同时又高死亡的流行病，美国这样的社会结构、医保安排和国家抗疫体系，会更显脆弱！

因此，美国疫情的根本解决，从社会体系与组织角度，恐已很难做到。正如美国影片《传染病》所揭示的，美国最终抗疫成功，恐怕还得依赖先进的医疗技术，特别是疫苗的出现。

而美国的商业健康险公司，其作为商业机构，危难之时凸显重要性，会继续做好自己的商业安排。

疫情对健康险公司，从商业角度，有利有弊，2020年健康险公司经营情况看起来不会有大的变化。即便有较大额的亏损出现，健康险公司完全可以通过保费涨价，在下一年度进行亏损补回。有机构已预测2021年，美国健康险保费可能上浮40！

相比真正奋战在抗疫最前线、且很多面临倒闭、生命危险或失业危机的医院和医护人员来说，同在抗疫一线的美国健康险公司，活得滋润。

也许，这就是生活？！

此次疫情反映出来美国社会诸多问题，有很多是深层次社会问题。特朗普想让美国再次伟大，没那么简单。美国再次伟大道路上的障碍，不是中国，而是美国自身！

最后，但应该不是最不重要的，在我们观察和思考美国社会制度的弊端，并得出美国最大的敌人（至少抗疫方面）是他们自己的结论时，我们自己，是否反躬自问：我们的问题在哪里？！

映照他人的失败，应该让我们更加谦卑自省，而不是助长我们的傲慢。

美国所有人 ，在同一条船上。我们，和美国一起，也在同一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