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冠疫情如此严重，直面患者和病毒的医院和医护人员首当其冲。至4月15日，已有9200多名医务人员感染，多人染病去世。而医疗机构，受疫情影响，运营和财务数字发生很大变化。疫情下，美国医疗正经受严峻挑战。
来源：璞公英
作者：向问东
截止北京时间2020年4月25日19:00，根据美国霍普金斯大学统计数字，全球新冠肺炎确诊患者2,757,545例、死亡193,167例，美国新冠肺炎确诊925,232例、死亡52,193例，美国确诊患者约占全球确诊患者数量33.6%，美国新冠死亡人数占全球新冠死亡数量27%，美国已成为全球疫情震中。
疫情对美国各行各业都有冲击，但首当其冲，冲在抗疫第一线、受疫情影响最直接的，当属医疗机构。在关注和支持美国医疗机构和医护人员抗疫的同时，深入观察了解疫情重灾区美国医院在疫情中的做法，对中国和其他国家医疗机构，有参考和借鉴意义。
整体向好的过去三年
2017年，美国医疗保健支出共计3.5万亿美元，占美国当年GDP17.9%；美国2018年医疗保健支出3.6万亿美元，GDP占比约18%。2019年数据还没出来，但在美国政府医保支出硬约束下，整体应该变化不大，平稳发展。美国上市医疗集团从二月底开始陆续公布2019财报。从HCA、UHS、泰尼特、EHC、优选医疗这五家相对头部的医疗集团2019、2018及2017三年业绩看，美国医疗上市集团近年财务表现整体不错，与美国经济过去几年整体走势相符，平稳中向前发展。从如下HCA、UHS、泰尼特、EHC、优选医疗2019年收入构成角度看，美国医疗机构营收严重依赖政府和健康险两大支付方。上述五家上市医疗集团，除优选医疗外，其他四家年营收90%及以上都来自政府医保和商业健康险。根据每家业务类型不同，这些医疗机构对政府医保和商业健康险的依赖各有侧重，如主要做康复的EHC，大约90%营收来自政府医保，商业健康险占比较小；而以手术和综合医疗服务为主的HCA、UHS及泰尼特，其业务中来自商业健康险（包括政府医保补贴支持的健康险）占比比较高，如HCA直接来自商业健康险的收入近70%！这样的收入来源和特点，直接影响这些依赖机构在疫情中的运营和财务表现。
疫情、政府救助及一季度业绩
从目前官方数字上看，美国疫情起始晚于中国，但3月份中旬后进入爆发期，累积确诊曲线陡然上升。根据美国官方消息，2020年1月20日，美国华盛顿州斯诺霍米什郡正式报告了全美第一例新冠肺炎确诊案例。2月29日，第一例新冠死亡病例出现在华盛顿州柯克兰郡（此为官方说法。近日《洛杉矶时报》报道经开馆尸检，美国将所知第一例新冠死亡病例提前到2月6日），当时全美确诊病例64人。半个月后，3月13日，特朗普宣布进入“全国紧急状态”，此时全美确诊病例已达1264人。3月26日，美国确诊人数超过中国。3月31日，美国死亡人数超过中国。4月3日，纽约市感染人数超过武汉成为最大疫区城市，截止4月23日，纽约市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升为263,513人，纽约市的确诊人数超过了世界排名第二的西班牙。现在看，美国疫情有些趋稳，如下疫情新增趋势曲线近日已不是陡峭向上，而是进入波动区间，祈愿美国疫情已是拐点，之后新增人数进入下降区间。美国新冠疫情如此严重，直面患者和病毒的医院和医护人员首当其冲。医护人员，在医疗物资匮乏的背景下一线抗疫，损失惨重。至4月15日，已有9200多名医务人员感染，多人染病去世。而医疗机构，受疫情影响，运营和财务数字发生很大变化。JP摩根在3月26日透露：经调研非营利医院CFO群体，这些医院营收在过去1-2周下降40-60%，急诊数下降25-30%，住院手术数量下降30-50%。巨大运营压力之下，医疗行业向美国国会申请1000亿美元紧急资金支持！作为世界第一医疗大国，美国疫情为何没控制住并变得如此严重，有很多医疗之外的内容，非“医之罪”，目前正演变为美国本土及世界甩锅大战，本文不讨论。但美国政府针对疫情采取的财政救济措施，应该算及时和得力，至少从目前看稳住了美国经济，没有出现股市崩盘等大萧条迹象。3月27日，国会共和民主两党与特朗普罕见团结高效，出台了美国史上最大规模财政刺激计划，投放2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GDP的10%，其中：1300亿美元指定用途是支持医院！这超过了之前医疗行业1000亿美元的紧急援助支持申请。美国政府以上经济援助计划，以及美国联邦医保局（The Centers forMedicare and Medicaid Services）扩大联邦医保及加速付款等具体帮扶措施，让美国医院整体运营和财务情况转稳定，反映在股市上，医疗上市公司股票在跳水后又返回到合理价位。股价虽暂稳，但基础运营层面无疑受疫情重大影响。目前，全美最大连锁医院集团HCA已公布一季度业绩，其营收128.61亿美元，较去年同期的125.17亿美元增长2.7%，但低于原来131.5亿美元预期；其利润则下滑很大，为5.81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的10.39亿美元相比下滑44%。一季度只是在3月份受到了疫情冲击和影响，预计第二季度运营会全季受疫情影响，业绩下滑会比较厉害。鉴此，HCA下调全年经营目标。其他尚未公布一季度业绩的上市公司，如UHS、EHC、泰尼特、优选医疗等，也纷纷下调一季度及全年经营预测和目标。新冠疫情如何演进和结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美国医院集团的2020年，也因此充满了不确定性。
抗疫天职 环球同心
大疫当前，美国医院和医护人员充分调动起来，奋战抗疫第一线。军事斗争，军队冲在一线，医护支持是二线；而面对大流行疾病和传染病，医院和医护人员成为一线战士、军警反而是二线了。面临疫情紧缺的医护人手，美国很多退休医护人员自愿重返医护一线，并奔赴震中纽约，展现了全球医疗人的精神风貌和美国医疗人的奉献精神。在医院基本面，全美医院为抗疫积极做了准备和业务调整。一个很重要的调整是：将择期手术（elective procedures）延期或取消，为新冠肺炎高峰到来预留床位和医疗救治空间。这样的调整，主动和被动成分都有。主动在于，大疫当前，疫情阻击一线的医院自然需要集中医疗资源应对全社会正在面临的紧急重大医疗挑战，并主动避免可能的院内交叉感染。被动则表现在：一方面是择期手术患者出于各种考虑，包括安全和避免被感染的考虑，自己选择取消或推迟手术；另一方面，美国各级政府再三向医疗机构呼吁推迟及取消延期手术，为抗击新冠疫情留出医疗资源和空间。这样的调整，对医疗机构其实应属正常的应对方案。HCA、UHS、泰尼特、EHC、优选医疗五大医院集团2019年报中，有四家列出和警示流行病、传染病可能对医院发展带来的业务风险，其中两家甚至点出了“新冠病毒疫情”。而2018年报中，上述五家医院集团有三家，列出和警示流行病和传染病对医院发展可能带来的运营风险。重大可能的业务风险，自然早有应对策略和预案。目前看，美国这些医院和医护人员在抗疫中表现都很好，最大的问题是防疫物资不足，而导致人员感染甚至去世。当然，也有提前缩减择期手术导致业务流大量下降，而使部分医院显得冷落、人员无所事事，产生自身生存危机。面对疫情，每家医疗做法，根据自身特点有所不同。面对全美紧缺的呼吸机，HCA提供1000台呼吸机，以支持美国医院协会和联邦政府的公私合作；HCA还捐出100万美元给社区机构帮助他们更好抗击新冠，另外，HCA还与谷歌云合作，以共享数据支持抗疫。而EHC则做了5000万美元预算，以支持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员工后续可以带薪休息。在自身医院层面做好抗疫安排的同时，面对一种新的重大疫情，美国医疗机构与其他机构自发广泛联合起来，促进新技术应用和新产品研发。值得关注的是，全美医疗排名第一的梅奥诊所牵头，联合HCA等医疗机构、亚马逊和微软等科技公司以及加州大学等科研机构，发起The COVID-19 Healthcare Coalition（抗击新冠医健联盟），以交流信息、协同行动、更好抗击新冠疫情。这是非公立领域的自发产业合作，并鼓励其他机构自发加入。医院和医护人员打疫情阻击战，口罩、防护服和呼吸机是一线的战斗武器，是抗疫一线的枪和盾。信息科技公司则在帮医疗机构和政府编织抗疫防线，提高抗疫效率。研发疫苗的医药公司，则相当于后方研制新式武器——核武器。这些机构需要交流信息、协同行动，才能提高整体效率；也只有在这些相关机构合作和协同行动的基础上，美国和全世界抗疫工作才会最终取得胜利。医护人员层面，与美国政客甩锅和分裂世界的做法不同，国际医务工作者为了抗疫天然走到一起。美国医疗体系中有相当一批华人医生，他们和国内医疗同道保持积极沟通，了解疫情特点、中国成功做法，对美国抗疫起到积极作用。
救人时，亦需自救
在做好本职工作、积极抗疫的同时，有自身财务约束的医疗机构，在面对恶化的运营环境和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也在组织、财务和运营层面做了一系列防御措施，包括裁减人员等外界看来稍显怪诞的安排。财务角度，疫情对医院的收入和经营现金流有很大负面影响。大的医院集团，整体筹划，通过各种方式筹资，增加现金储备，做抗疫过冬的必须准备。以过去几年财务表现相对较差的泰尼特为例，其通过联邦医保局（CMS）加速付款计划拟筹资15亿美元、税与社保的减负措施可以额外再增加2.5亿美元现金流，这是政府支持下获得的现金流；商业上，泰尼特在持有3.5亿美元现金和拥有10亿美元信贷额度基础上，正寻求增加5亿至20亿美元的信贷额度、并计划发债5-7亿美元。以上措施，合计可为泰尼特提供额外25-40亿美元的现金，对年营收百亿规模的泰尼特而言，应该形成了有力支持。其他医院集团也在努力筹资，如HCA在3月份就宣称获得20亿美元的一年期贷款额度。在增加现金流的同时，采取措施控制成本、减少现金支出也是医院集团正在做的事情。这方面，HCA作为全美最大医疗连锁，似乎也最凸显。4月初，HCA宣布管理层基础薪酬减30%，公司董事放弃2020年剩余时间薪酬福利。先从管理层自己动刀，其他措施也好服众。几乎同时，HCA旗下IT平台CereCore爆出拟裁员70%！疫情当前，医疗机构非一线的支持人员，成了首先被牺牲的对象。HCA和泰尼特属于美国医院中的头部连锁集团，他们的整体运营和腾挪能力相对强，而很多中小医院，则面临资金短缺甚至倒闭的风险。有媒体甚至报道，全美25%的中小医院面临倒闭风险。与此相应，并直接体现出来的后果是：一方面是疫情当前、医护人员整体短缺，另一方面，是中小医院难以应对危局、大量裁减医护人员。据美国媒体报道，疫情至今，全美已有超4万名医护人员被以各种方式裁员，这当中应该大多数都是中小医院的工作人员，如：田纳西州库克维尔地区医疗中心2400名员工中400人被要求休假，另外数百人减少工作时数；波士顿医疗中心裁员700人，约占总员工的10%；西弗吉尼亚州的两家医院共有1000名员工被迫休假……以前讲美国经济危机，穷人吃不上饭，资本家却在倒牛奶。而如今，新冠疫情前，社会需要医疗机构和医护人员支撑，同时却面临医院倒闭、医护人员失业的窘境。以小观大，对比中小医院面临的危局和窘境，大医院集团短期内虽然还算稳健，但未雨绸缪，积极采取措施，增加融资性现金流、并大力度管控成本，还是相对合理的举措。
疫散终有时？
疫情目前在美国好似已到拐点，特朗普在复活节不能复工后，又在急吼吼准备五一复工了。若真能很快疫情结束、复工复产，是全美和全世界都乐于看到的局面。若此，也许医院集团该考虑：疫情后会面临怎样的经济社会环境？该做如何的相应调整？但问题是：作为目前全世界震中的美国，疫情真能够很快结束？若可结束，将以何种方式结束？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美国疫情整体控制并不好，国内又各种翻到台面的分歧与矛盾，包括联邦政府内部、联邦政府与州政府之间、政府与民间等，这些矛盾，其实很不利于疫情最终得以控制。美国政府在疫情面前，既没有团结一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也没有实事求是，并不是战时高效政府和领袖。而现在各种论调，如病毒将长期存在、今冬可能再次来袭、美国部分地区正在形成群体免疫、复工后有可能二波疫情等……这些观点都是关于疫情不确定、可能再次爆发的风险前瞻，几乎没有人认为新冠疫情会和当年非典一样突然消失。在上述问题很难有简单清晰答案的情况下，作为社会化、服务本土社会和周边社会的医疗机构，自然会面临一个不确定的经济社会环境，而这种不确定的经济社会环境反过来又会负面影响医疗机构的运营和发展。这种背景下，各大医院集团纷纷调低2020年发展目标和经营预测，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深挖洞、广积粮，无疑是相对合适的过冬办法。美国历史上，曾有因政策原因而导致的医院倒闭潮，如今在疫情依旧严重和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不只中小医院面临倒闭风险，大的上市集团也同样面临这种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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