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是中国历史上的“双创”元年。这一年，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9月的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很快，这八个字被精简为“双创”一词响遍大江南北，以及从草根到政府的行动指南里。

这一年，还有一个火爆的歌曲，由筷子兄弟演唱的《小苹果》。对这首歌红的程度，全美音乐奖、中国最受欢迎歌曲奖等奖项和天南地北的街头播放、广场舞曲等，都是明证。

路博，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的MBA校友，拜耳、强生等多家知名药企曾经颇为风光的职业经理人，就是在这一年，不仅一头扎进了双创大潮，而且为自己的公司取了一个最流行的名字：小苹果。

路博就读的MBA是北大国发院，这里以智库著称，很多教授们对于国家的重大改革和发展趋势有科学的研究和前瞻性的判断。放开二胎就跟这里曾毅教授的研究和呼吁有关。路博从这里读书就已经嗅到了中国人口结构的微妙变化，院长姚洋还曾在讲课时明确指出“按照目前出生率，国家很快就不得不放开二胎”，这让路博觉得如果创业，这个风口值得提前布局。

良好的时间窗口，加上老师和同学的鼓励，他决定放手一搏。他至今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展示自己小苹果儿科集团的BP（商业计划书），是在北大国发院的教室里。宣讲的对象是他的MBA同学和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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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博毕业后常回到国发院为老师和校友做分享

图为路博与国发院老师和校友

当时市场上大部分医疗企业的创业者，要么是专业医生，运营经验有所不足，要么就是商业经验丰富，但医疗背景相对偏弱。像路博这样既具有专业背景，又有过外企职业训练的创业者显然有比较优势。但老师和同学们有的很看好，有的则提出来很多问题和质疑。

路博当时对问题和质疑并不在意。毕竟他的项目在风口上，资金不是问题。两年的MBA学习，再加上之前拜耳、强生等多年职业经理人的积淀，足以让他把计划书做得很漂亮，并且把商业模式讲得头头是道，再加上热钱的涌动，很快，他就拿到了天使轮融资，A轮融资接踵而至，而且都在一年之内。路博回忆说，“当时资本市场很热，投资人也不太关注挣不挣钱，只要把模式做出来就行了。”

那是“O2O”概念风行的一年，路博的创业想法也类似。在他的构想中，希望围绕着儿童健康从“轻”到“重”搭建一个线上线下统一整合的平台。最初，小苹果从“轻”开始，在线上推出了线上分答平台：儿医答和微客平台，由在线签约医生为用户答疑解惑，提供咨询服务。仅仅一年的时间，这个平台就有了50名合伙医生和300名签约医生，超过3万名用户。

路博把这段时间称作创业的“蜜月期”——感觉良好，信心膨胀。“项目也有，投资方也有，招一堆同事朋友来建个山头，感觉特好。当时我印象中特深，好像在北京15个人以上就算中等规模企业，50个人以上就属于大规模企业。”

就像很多初创企业一样，“做大”的野心驱动着路博。一年多的时间，小苹果儿科急速膨胀，团队一下子扩充到100人。但这种超常规的发展却掩盖了许多问题，大风过后，没有翅膀的后遗症在2017年开始显露。其实2016年，国家就开始主动去杠杆，资本市场也逐步收紧，投资方越来越看重财务数据，这开始倒逼小苹果长翅膀，而且留给他们长翅膀的时间并不长。

路博意识到，他必须更理性地审视自身的业务和盈利能力。在此之前，小苹果儿科并没有清晰的主营业务方向，人员和财务也缺乏正规管理，需要慢慢进行梳理，“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路博说，但回过头来看，他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因为只有经过这个历练，企业才会更有生命力。“创业之后你会发现，对机会敏锐的大有人在，你想做的东西可能同时一百个人都在做，但是谁能生存下来确实考验的是真功夫。”毕竟创业是真枪实战，并非纸上谈兵。

路博对其中一个历练印象很深：2016年，他们想推一个产品，叫体温宝，当时想借这个产品对患儿进行数据采集，然后与APP连接。小孩儿一发烧，APP自动报警，后台24小时的在线医生会在15分钟之内根据数据给家长提供诊疗意见。产品流程到服务体验都设计好以后，路博还曾兴冲冲地给MBA校友展示，但现实比校友泼的水还要冷。产品推向市场后反响平平，一千个只卖出三百个。三个月后，路博果断放弃。路博也自嘲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家做数据体温计的成功过。但自嘲的背后是让他深刻地意识到专业和专注的重要性。

路博说，创业这一路没有设计好的什么路线图，走一步修正一步。四年来，教训不少，只是好的创业团队在心态上能越挫越勇，在战略上及时修正，一步步更接近正确而已。路博说，“每一个错误，都是一次自我认知，都对降低成本，提供成功率有帮助。”

真正让路博觉得长出翅膀是两件事：一是小苹果的稳步成长。截止2018年6月，小苹果儿科注册医生近3000名，用户10万以上，线上付费会员200个，2018年每个月的营业额都是去年的3倍，以这样的速度，第三季度就可以实现收支平衡。二是与电商巨头京东的一次竞技。两家同时启动申请互联网医院资格，小苹果以对方1/10的IT人员，却以更快的速度完成准备并获批，而且早了整整六个月，“打了一场漂亮的仗，”路博每回忆及此，都难掩兴奋。不过，他一直牢记两句话，一句是品质无小事，重要的事，一定盯得死死的，另一句是北大国发院BiMBA商学院院长陈春花常讲的企业没有成功，只有成长。路博自己也接触过很多企业，本来好好的，突然就掉队了，甚至死掉了。

虽然有了四年经验教训，面向未来，路博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他试图在线上互联网医院提供咨询服务的基础上，再试水线下的连锁诊室。

2017年，路博在天通苑开出第一家小苹果昆育诊所。选择这里是因为天通苑是有名的人多，出行不便，就医自然也极不方便。这个判断现在看来是对的，第一家诊所反响很好，每天差不多都有十几名患者。循着这个路线，小苹果又相继开出两家线下诊所，今年的目标是十家。但这在路博看来也是“谨慎扩张”。“医疗是技术、资金、人才密集型行业，因此对运营有很高的要求，成本高，风险大，需要有足够的现金流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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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川小苹果昆育互联网医院上线

路博测算过，要开一个三百到六百平方的诊所，前期至少要投入两百万，而且开完之后还要有持续投入，加起来基本要预留四百万的流动性。与此同时，线下实体店会牵扯更多的关系网络——比如政府管理部门、周边社区等。最重要的是，目前医疗机构的人才稀缺，既有一定的医疗背景，又具备服务和管理经验的“店长”特别难找。

挑战更大的是外界环境变化太快，而且巨头环伺。一方面，二胎出生率高潮似乎已经过去；另一方面，像医疗这种民生行业，政策起落很容易传导到企业。比如去年互联网医院基本上被一棒子打死，甚至一度传言要将原来的牌照收回，但半年之后，2018年两会上总理对“互联网+医疗”的认可又给这个行业带来前所未有的政策利好。

“天天心里就跟打怪兽似的，不确定性真的特别大。”路博说，这还不包括腾讯、京东等巨头的随时来袭。财经作家吴晓波曾感叹说，成功的企业家都应该是赌徒和精算师的合体，既有冒险精神，也懂得精打细算。路博自己的心得是：创业者一定要高度务实。长远的计划要走，但更要注重现实的随时调整。心态上要求专求稳胜过求快求大。路博说，创业亦如人生，快不如稳，稳不如准。■ 记者/文诺